這名職業老千今年32歲,外號“爆破手”,意為他經常給通家埋“炸彈”。“爆破手”4歲的時候就站在爸爸的懷中看打麻將了,用他的話說是“自己基礎打得比較牢”,但是直到13歲他上初中時,才學會老千的種種法門,從此就慢慢“職業化”了。 高中畢業後,“爆破手”考上江西一所大學,他除了第一次上學時帶了學費外,再沒有向家裡要過一分錢,而是靠著在學校賭博,給自己賺足了學費和生活費,那些浙江、福建等地家境較好的同學簡直成了他的錢袋子。4年之中,他差不多蠃了十萬元之多,畢業之後,沒花完的錢拿回農村的家中,還蓋起了一座新房。
上大學期間,“爆破手”的麻將被學校收走了17副,被處分過無數次。畢業後,“爆破手”並沒有找一份正式工作,而是來到西安,日日混跡於麻將館,和其他老千一起騙賭客的錢。時間久了,他逐漸討厭自己從事的這種行當,為當初騙了許多人的血汗錢感到慚愧,決心向媒體披露所有的騙人招數,從此不再當老千,另謀它業。
當“爆破手”踏進本報的大門時,顯得義無反顧。在接下來幾天的採訪中,他不但詳細講解了麻將上的騙局,還現場演示了所有舞弊手法,並安排記者到麻將館實地體驗了“狼”們的出千手段。他的每一次每一招,都讓粗通麻將的記者們目瞪口呆。
麻將最重要的騙術:牌片兒
在“爆破手”的指點下,記者來到西安東郊一家“狼群出沒”的棋牌室,實地觀察“狼”們的出千情況。這家棋牌室開了兩桌,旁邊還立著不少看客,後來“爆破手”告訴我們,裡面共有7匹“狼”,“爆破手”大都認識他們,普通賭客只有3名。“爆破手”後來悄悄告訴記者,麻將館大多數情況是“狼多肉少”,所以老千們看見兩名記者進來,都高興不已,一個人悄悄叫了聲“點子來了”,馬上都圍了過來。等到開局碼牌,記者一伸手,老千們便知道記者不是外地來砸場子、搶地盤的,純粹就是來送錢的“菜鳥”。由於事先知道他們是老千,所以記者就特別留意他們的舞弊手法。
“爆破手”介紹說,陝西地區存在的“牌片兒”有30多種,大多數只在小範圍之間流傳,最常用的只有3種,幾乎在全省任何一個地方都能使用,甚至通行全國,東北、四川等地也用這種“片兒”。這3種“牌片兒”分別是“開片兒”、“紹片兒”和“增片兒”,西安市內以“增片兒”為主。每一個“片兒”實際上就是一套密碼系統,它用27個字代表麻將中27張不同的牌,這27個字是打麻將人使用頻率很高的字,它充分考慮到了陝西的方言,經過長期的發展,逐漸定型,形成今天這個樣子。
學會用“片兒”,是職業老千的一門基本功,也是比較笨的一種出千手段。“東南西北風和紅中、發財、白板”則用“一二三四五六七”數字來表示,潼關地區還喜歡用“歪斜增亂高輕重”來表示,“白板”還有兩個別名“浪去”和“閑痞”,紅中的另外一個別名叫“隨便弄”。
與記者一起對賭的一名老千在開始打色子時,高喊一聲“開去”,記者明白他在告訴通家本場用“開片兒”。果不其然,在隨後的牌局中,“開片兒”裡面的字開始頻頻出現,比如,如果一家要吃某一張牌,就開始用“開片兒”中的字來說話,說“你看美不美,‘爆破手'?”,表示需要四餅和七餅;“這牌確實可以”,表示需要三餅和六餅;“打啥呀”表示需要六條和九條;“碰一對”表示需要二條和五條;“揭快些”表示需要二萬和五萬;“吃一張”表示需要四萬和七萬,等等。如果老千需要碰牌,事先只要說句“可憎得很”就行了,至於要哪張牌和上面一樣,比如:說“一個都揭不上”,表示要碰東風、五萬、五餅;說“三四個隨便咋弄都行”,表示要碰西風、北風和紅中。如果你想槓,事先要說“噁心得很”,通家就明白了。如果老千打出一張牌,嘴裡卻反報牌名,如把“東風”報成“風東”,“七萬”報成“萬七”,表示牌已經上停,至於停哪一張,說法和上面的一樣,他的通家該埋“炸彈”就要埋“炸彈”了。而通家知道了這些資訊後也作出回應,手裡有某一張牌就吸吸鼻子,如果沒有,嘴裡就發出嘖嘖聲。
以上這些話並不固定,只要說的話裡含有“開片兒”的字就行了,老千們可以隨意變換,所以,如果你打麻將,有人在旁邊不住地嘟嘟囔囔,千萬不要以為他們是隨口說說,這些看似不明顯的話,實際上是在向通家發密碼。
記者周圍還站了幾名看客,不停地給記者遞煙倒水,或者給記者的牌指點上幾句,實際上這些人也是老千,俗稱“插紅旗的”。他們的親熱舉動有很深的含意,他們利用遞煙倒水拉感情、套近乎,解除你的戒備心理,然後借機看牌,把你手中的牌報給牌桌上的老千們。比如,記者有一局牌停“夾三萬”,旁邊一名“插紅旗的”就親熱地對記者說“肯定抓個炸彈”,這個“抓”字就告訴了桌子上的老千:記者要和“三萬”,結果,記者停牌雖早,卻一直沒和,別人和牌後,記者推倒另一名老千的牌,他手中就有一個單張三萬。“插紅旗的”還利用給你點煙的機會轉移你的注意力,讓桌子上的老千趁機偷牌或者埋“炸彈”。
除了上面說的“開片兒”外,陝西地區還流行一種“紹片兒”。“紹片兒”的用法和“開片兒”一樣,這裡不多作介紹。
老千的冒險招數:偷換牌
對老千們來講,偷換牌是一件冒險的事情,特別是和那些比較聰明的人坐在一起打牌,所以,凡是能用這一手的老千,都具有相當水平。但事情也是因人而異,比如這次與記者一起玩牌的兩名老千,水平並不是多高,至多算是中下等水平,但是遇到記者這樣的“菜鳥”,老千們還是什麼換牌方式都使了。記者看在眼裡,記在心中,這些換牌方式可謂五花八門,什麼都有,而且相當隱蔽,不留心是看不出來的。
“偷換暗槓”。這是換牌的基本功,偷換牌的老千們都先學這個方法。碼牌時把一副暗槓碼在一起,放在自己門前牌墩兩頭,起牌時少抓兩墩,然後把暗槓偷過來就是了。
“偷天換日”。這種換牌方法又叫“大換十三”,難度屬於最高級別,一般老千是不敢使用的。它是指13張牌全部起完後,在自己門前的牌墩沒有被動過的情況下,把最上面的一層全部換過來,換過來的牌都是事先鋪好的“天停牌”。
“七彩撟”。事先碼好一副“天炸”牌,擺成7墩,放在自己門前正中間,然後兩頭再隨便放5墩牌,起牌時把自己抓的牌全部放在自己門前“鍋”裡,抓夠牌後把門前牌墩隨便放的5墩往前推,把中間的牌換出來。
“大換十二”。事先碼好12張牌,放在自己門前牌墩的左邊,右邊余出空當,抓牌時右手抓的牌全部放到空當裡,左手把碼好的12張牌抓過來。
“上炸彈”。停牌後,趁人不備將“炸彈”偷偷放在要抓的牌墩上。
以上偷換牌的方法只是一部分手法,實際上老千們經常用的手段還有很多,換牌往往是和碼牌聯繫在一起使用的。
“爆破手”說,一般人洗牌時都是胡亂劃拉一陣,沒有什麼技巧可言,而老千們洗牌可謂眼觀六路,高水平的老千兩隻手在牌堆裡攪一下,就能把兩副暗槓攏在手裡碼好,一般的老千也會挑挑揀揀碼上一副暗槓。比如打“花三”,一般有兩人配合,碼牌時準確計算,碼好的牌正好擺在自己要抓的地方。“花三”成功的關鍵是打好色子,如果色子控制不好,碼好的牌還有可能被別人抓走。在這種情況下,往往用的是水銀色子,要麼色子的點數是莊家趁人不注意事先擺好的。
老千們的最後絕招:牌令
有些打牌的人是很聰明的,能隱隱約約知道有人打通牌騙自己,於是每次上桌前就要求打牌的人不能說話,也不讓旁觀者看自己的牌。在這種情況下,老千們就不能用“牌片兒”了,偷換牌的招數也往往出手謹慎,不經常使用,但是老千們還是有辦法,他們用“牌令”,利用肢體語言和牌碼放的不同位置表示一定的含意。
“九節鞭”。這是一種手指語言,食指三節從上到下表示“條”“餅”“萬”,中指、無名指、小指九節分別表示1─9,大拇指指到什麼就表示什麼。
另外,起好的牌在桌子上擺放的位置不同,也表示不同的含意。常說“立條趴餅臥倒萬”,比如,如果左邊第二張與第三張牌之間留有縫隙,表示需要六條;第二張牌要是趴在那裡,就表示需要六餅。如果牌擺成三排,第一排兩張,表示需要南風;第二排五張,表示需要紅中。
麻將老千 一種畸形人生
麻將老千在陝西特別在西安地區,目前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定的職業群體,他們當中有的“從業”已經近20年,靠著這門“手藝”蓋起了房子,娶上了媳婦。
“爆破手”說,麻將老千大都是一些機敏幹練的人,他們看待大問題沒有什麼眼光,但是在細節問題的處理上非常到位,也只有這樣,他們才能從容地在牌桌上舞弊。例如,他們在牌墩上偷偷埋“炸彈”時,就要充分考慮到其他三人的情況,一般對家最容易發現,所以他們就趁上家抓牌遮住對家目光時下手。老千們盡量把整個舞弊過程做得了無痕跡,他們還考慮到普通賭客的心理感受,做事留有很大餘地,引誘他們高高興興把錢輸完。
老千們在真正賭博時,是把“牌片兒”、“偷換牌”、“牌令”綜合起來交叉運用,至於用哪種方法,完全看對手的情況而定。如果對手是一個“菜鳥”,老千們就膽大起來,怎麼都能蠃錢,如果遇見聰明人動作也很收斂,萬一被戳穿在這一行就混不下去了。如果在座的都是老千,那情形看起來就特別殘酷,每個人都打得很累,自己碼好的牌往往被對方破掉,甚至還會被對方抓走。“爆破手”曾經在西安東郊與人較量了一次,辛苦一天,輸蠃只在幾十元之間,白忙活一天。老千們一般在一個城市某條街區上劃出自己的勢力範圍,其他老千是不能光顧的,如果強行進入,伴隨而來的就是牌技大比拼,誰水平差誰就滾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