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煙這煙味道特別淡,我本來一直抽玉溪的,但是來澳門一路上胖子一看我抽玉溪就在那唧唧歪歪,說什麼來DC就得吃好喝好抽好,還得嫖好,這樣才能贏錢,在機場二話不說給我買了一條中華,澳門賣的中華比內地便宜多了,把有毒的東西那麼便宜地賣給民眾,資本主義地區真是壞得冒水啊!
到現在這條中華我還沒打開,合計拿回家給公司裡員工分分,我這公司盈利和福利都一般,一人一包中華好歹是個意思。
扯遠了,話說我抽了兩根蘇煙,因為煙特別淡,幾乎感覺不到對肺的刺激。我愈發的不爽,一會兒想去把寧寧給禽獸了,一會兒想胖子這傢伙究竟贏了多少?一會兒又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麼輸,最後得出結論:是我太謹慎了,只有像胖子這麼賭,才有可能大贏。對,要押就押大,要麼就別玩,像我動不動一百二百的玩,有什麼意思,我來澳門可不是為了玩的,是為了掙錢!我要贏一百萬!
頓時,精神抖擻。在酒店吃了頓120塊的早餐,不在乎了,輸都輸一萬四,一百塊的飯算什麼?我這時明白了為什麼賭徒花錢總是大手大腳——因為他們不知道兜裡的前明天還是不是他們的。
早上DC的人似乎少了一點,但是依然熱鬧,我兌換了五萬的籌碼,找了個百家樂玩了起來。一邊看路一邊盤算,我就五千五千的打,這樣更容易快速贏回來。
觀察了十來分鐘,看到一個三連莊出來,立刻扔了五千押在了莊上。過了三秒信念加強,又扔了一萬進去。這桌這次我下的最大,是我開牌,我在那祈禱了半天,用指尖撮起撲克牌的一邊,慢慢地往上蹭。其他下注的人這會兒也激動起來,在後面一個勁念叨:吹,吹,吹……那時候就感覺好像自己掌握著那些人的命運,心中又激動又興奮,祈禱是一張大牌。
結果吹得手心全都是汗,最後吹出來一張2。恨恨地罵了一句,又接著吹,結果吹出來的又是一張2!這時身後一個少婦高舉雙手,蹦了起來,這娘們壓了兩千的莊家對子,這一下就是兩萬二。我看她看我那眼神簡直就如同看見她初戀情人,這會兒我跟她約炮她一定不會拒絕。但我是有原則的,我不會那麼隨便,除非她給我一萬五。
這時候閒家已經開出了一張三,這會兒正在念叨朝鮮語的一個韓國人正表情猥瑣地緊盯著手裡的牌,只見他緊縮地眉頭忽然舒展,是個4,他7點。連補牌的機會都沒給我,絕殺了。
二十分鐘前我還只輸一萬四,現在,輸三萬了。我這個人的缺點就是血一往上涌就控制不住,當時手裡還剩三萬五的籌碼,直接拍了三萬在莊上,結果,我至今難忘那次的點數——一張草花7,一張方片2。9點,是天牌。還沒等高興呢,那個猥瑣的韓國人居然開出了一個8一個A。同樣9點,和了!!
二十二分鐘前我只輸三萬,現在輸六萬了。
最後五千的籌碼拿在手,猶豫了半天,最終各兩千五押在了對子上。其實押完了我有些後悔,但是又寄希望於奇跡發生……
奇跡終是沒有發生,我輸了。
那一刻,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,將賬戶裡剩餘的錢都刷了。卡里還剩六萬多一點的人民幣,換了七萬多港幣的籌碼,DC裡貨幣兌換要比外面虧很多,不過也管不了了。回到剛才的那桌,繼續押,結果那天也不知怎麼了,連續六次,竟然一次沒中!七萬多瞬間只剩下一千塊。我把那個一千塊的籌碼拿在手裡反覆揉搓,最終還是退了回去。因為再幹掉這一千,我就連回去路費都沒有了。
頹然地回到房間,那一雙腿仿佛不是我的,11萬啊,就這麼沒了。最要緊的是這是我最後的11萬了,再剩下的錢都是要交今年公司的房租和物業費,另外公司的日常運作也是筆開銷,不能動的。
我呆滯了,至少十分鐘,站在那裡看著賭桌,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。唉,算了,回房間吧,胖子不是贏了麼?跟他蹭幾天吃喝吧!
我不知道威尼斯人DC是誰設計的,聽說每個DC都有風水局,那天我真的感覺像中邪了一樣,都想好了,一千塊不能再花,留著回家。但是最終我聽到了老虎機特有的、極具誘惑力的運轉聲。靠200贏2.3萬的經歷再次浮現在腦海,揮之不去,欲罷不能。揣度片刻,決定將僅剩的一千塊先分成兩份,五百打上,另五百留著最後的路費。
坐到了老虎機前。誘惑的音樂和閃動的燈光仿佛都在用盡渾身解數向我表達:兩萬三,兩萬三……
兩萬三最終成了食人樹的花朵……
不到十分鐘,五百輸光。儘管剛剛過去了十分鐘,但是卻忘記了剛才對自己“只賭五百”的承諾。我決定了,再賭五百,不中就撤。每次只賭一條線,這樣才有可能中大的。
儘管這次多撐了一會兒,但是結果還是輸光……澳門DC每一寸的輝煌都凝聚著賭徒的血汗——下次誰去澳門,再感嘆這句話的時候,請記得,那裡面有我的一滴。
翻了翻兜,口袋裡剩下不到三百人民幣,大概不到二百的零碎港幣。還有一張打算留著紀念的100面值澳門幣。11萬,就剩這麼多了。
我想打電話借點錢,但是想到上次半小時輸掉的七萬,糾結再三我還是克制住了,我知道,如果借了,也許我就萬劫不復了。
恍然地走出門口,一個穿著很整潔的疊碼仔湊上來:老闆,要錢麼?我搖了搖頭。只看著眼前澳門的街景,我記得《盜墓筆記》裡說澳門是一個叫汪藏海的人設計的,但是這個人在歷史上沒有任何記載——也許是作者杜撰,又或者,作者只是想說,設計澳門的人更擅長的,是設計墳墓。
人可以把錢帶入墳墓——但那也不過是給後來盜墓賊的福利。人把錢帶入澳門,也就是給DC老闆送福利,這麼看帶入墳墓和帶入澳門差不多。我越想越氣,忽然開始想會不會是DC在作弊,要不然怎麼會一連輸七次?想的我自己都笑了——況不用說我那十萬對DC連根毛都不算,就算是上千萬上億,DC也賠得起,沒有哪家DC是因為給賭客賠錢而倒閉的,都是因為沒人去才倒閉的。我輸,只不過是輸給了自然規則,輸給了這個空間維度內不可逾越的數學概率而已。
心情亂得很,DC門口很多跌碼仔轉來轉去,看得我有些心煩,我這個人心煩了就愛瞎想,想完了就開始瞎做,想瞎做的時候自己都害怕。 我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疊馬仔,發現有一個戴眼睛的似乎有些靦腆,疊碼仔一般都是厚臉皮的樣子,被罵了也訕訕一笑而過。但這個戴眼鏡的疊碼仔不同,他問人是否借錢的時候好像在問路,開口必先說“你好,麻煩問一下需要借錢麼?”這種怪異的問法讓我感覺甚是異樣,就好比你看到兩夥人在群毆,其中一個人拿把大砍刀,跟對方的人說:“您好,麻煩問一下我可以砍你麼?”
我不知道這個人經歷了什麼樣的過去,他那幅精緻的金絲眼鏡我認得,是一個蜚聲天下的奢侈品牌,至少也是幾萬塊。在看他那保養良好的臉,就可以知道他必曾經富足。富足的人是不會做疊碼仔的,因為做跌碼仔就要丟掉尊嚴。他做疊碼仔說明他落魄了,而他落魄到這般田地,估計也怪不了別人。其實賭到今天我發覺我很傻,我並不十分缺錢,生活也未見如何不順,第一次因為贏了,第二次輸了回去,這次,就是為了翻本了。但,這……有意思麼?(待續)